刘连国:现在我们要复核,要认真去做,最起码程序得明白,这是名誉的问题,像自己生命那样去爱护它,去在乎它。
布置停当以后,刘连国还不放心,又带上自己的猪肉直奔天津市畜牧局质检所,他要亲自去做检验。
刘连国:你好,我又送来一块,再检测一下。
质检处处长李晓东:好。
刘连国:为了大家的安全健康。
质检处处长李晓东:行,你这不能出事啊,我们也是对你们也是重点监管。
检测结果证明他的猪肉没有问题。后经调查,原来那个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。那么,面对一个投诉电话,刘连国至于心惊胆颤又兴师动众吗?
问题就出在这一块要命的牌子上。
刘连国:发现我们注水我们给5万元奖金,发现我们有瘦肉精给10万,发现病残死猪我们给20万元。千家万户都吃这肉,5万块钱就是5000万,10万元钱就是1个亿,20万就是2个亿,出现问题我们属于败家承诺,一下资产和家都得赔进去。
那块牌子已经挂了5年之久,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,刘连国多次受到当地政府的表彰,甚至在整个天津市都小有名气,千万财富也随之而来。然而他一天都不敢放松,因为一旦出现问题,他就没法向买他猪肉的千家万户交代,更对不起一位与他风雨同舟的兄弟。
刘连国今年46岁,天津市宁河县农民,他当过兵,退伍后办过几个加工厂,但都没有赚到多少钱。
1998年,刘连国想到转行养猪,因为在他看来,养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
刘连国:干了那么多年企业,我应该从思路上观念上比一般的农民要新一点,我认为是很简单的,就一个猪嘛。
1999年刘连国在老家承包了10亩地,拿出十几万积蓄建起了百头规模的养猪场。他打算在2到3年内将猪场发展到上千头规模。然而1年下来,猪死了一半,3年过去,猪场仍然半死不活。
刘连国心灰意冷,觉得自己的猪场早晚得死。然而,不久之后与一个人的一次邂逅,不仅让猪场起死回生,而且让他在几年内财富爆发,成为整个天津市养猪行业的佼佼者。
2003年,刘连国参加天津市畜牧局举办的养猪培训班,与一位同行住在一个房间,两天交往下来,刘连国觉得那个其貌不扬的人实在非同一般。
刘连国:谈话当中,感觉人家技术这方面肯定还是高人一等,不是普通的技术人才
猛然间,刘连国意识到,自己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。但他憋在心里不敢开口,因为对方是天津最大的一家种猪场的场长,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自己的小猪场。
刘连国:如果我有这方面的一个人才就好了,也不敢想,因为当时人家是一个大型的猪场,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猪场,就好像有点高不可攀。
1年过去了,刘连国对那个人念念不忘,一直关注着他。有一天他听说那个人因为股份纠纷辞职回河南老家了,他觉得机会来了。
这个人叫李先中,就是刘连国念念不忘的人。2005年3月的一天,李先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他做梦也没想到刘连国竟然不远千里到河南找自己来了。
李先中:当时我非常感动,他让我来,我说考虑考虑,他就跟我说三月份你这就算来上班了,我工资就给你开了。
刘连国:我说你从三月份开始,你已经是我的人了,就适应三个月,如果你认为不合适的话,你三个月可以走,咱俩互相选择,我也不挽留你。
刘连国希望李先中马上跟自己去天津一起干。当面许诺,不仅给他高工资,而且要给他可观的股份。
李先中:当时我就跟他说你有钱可以买到商品,你拿钱买不到我们的人生,我们的人生不能由你来安排,那冲你那句话我肯定跟着你干了,我一定要干好的。
李先中:小猪正在吃奶呢,小猪正吃奶,真好看。每个小猪只吃1个奶头,他不抢别人的。
应急反应:应急了,它心率加速了,心率过速,惊吓,找凉水激它一下子。
两个月后李先中成了刘连国猪场的新厂长。刘连国把自己在猪场唯一的住房让给了李先中,他和家人搬到了父母家。
刘连国终于请到了内行,他能否如愿呢?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,李先中的三把火还真把猪场烧了个热热闹闹。
首先,李先中对猪舍的温度进行严格控制。
李先中:每天有记录,早上25度,夜晚24度,超过3度必须及时通知我们,你看几乎没有超过3度的,25,25,26,24,26
员工:李厂长属于那种该奖的奖,该罚的罚,赏罚分明的那种,但是遇到问题的时候他就不会跟我们讲什么情面。
接着,李先中要改善猪的伙食。有一天,他一下子买来几大车白菜、萝卜,说要给猪补充维生素、增强免疫力。
女员工王文娜:都好奇。
记者:好奇什么呢?
女员工王文娜:都好奇拿来这么多好吃的蔬菜,都以为给人的,实际是给猪吃的。
男员工丁常杰:看这白菜多好,但是我们用来喂猪的。本来人也可以吃的,是不是太浪费了。
我们在采访时也看到李先中给猪喂的饲料很特别。
李先中:你看这个,我们猪吃的都是膨化大豆,很香!膨化熟的嘛。
记者:很香!有股饼干味。
李先中:你看看都是食用级的,你看这个奶粉。
记者:挺细的。
李先中:进口的无抗奶粉,澳大利亚进口的。
很多员工觉得李先中是在无谓的浪费。刘连国有个小舅子,实在看不惯李先中瞎折腾,有一天忍无可忍就决定对李先中教训一顿。
王磊:我那会儿已经特别反感了,就直接的发生顶撞了。我就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情了,我要揍他。
李先中:当时我说现在是12点9分,在刘连国12点9分以前还给我权限时候我先开除你,12点10分你再回来。
拗不过李先中,王磊找又到了姐夫刘连国。
刘连国:我说我告诉你,我找他来是为了发财来的,你非得要在发财之路挡块石头,我要把这石头搬起来摔碎了它。
王磊:当时跟我说也是有点大义灭亲那个意思。
两个多月,李先中接连开除了10多名老员工,包括刘连国的姐夫和小舅子。而刘连国则哼小曲拉二胡,过起了自己的休闲日子,私底下吩咐李先中,一定要放手去干。
李先中:他说不论任何人怎么说只要不按照企业的规定,谁挡我发财之路,我办谁,包括我爸爸在内。
2006年,真正的考验来了。这一年年初,猪价遭遇了低谷,市场上很多猪场都在大量抛售种猪和100公斤以上的商品猪。而刘连国却支持李先中把猪栏里85公斤以下的猪全部卖掉。
李先中:那时候像80公斤,85公斤都卖掉了,长到85公斤到100公斤,它的肉料比3.3、3.4、3.5要是在85公斤以前肉料比是2.7、2.8,那时候2.7、2.8卖了勉强保本。到90公斤100公斤每头猪就要亏50元钱,所以说那时候猪要卖小。
在人们眼里,当时他们的做法压根就是在自杀,有人甚至说刘连国上了李先中的当。
员工李先锋:好多地方都在卖猪,因为价格太低了,好多地方母猪都淘汰了。
李先中:说我们是胡干,有人说我在中间肯定是有利可图的,好多人说过,当场就说我们有意图的,为什么把自己的猪卖掉还从外面来买猪。当时我说我认为我走自己的路么,只要自己做事问心无愧,别人想怎么评价就怎么评价去。
记者:这头猪是干嘛的?
员工:这是专门过来试母猪发情的。
记者:哪个发情了,
员工:这头发情了。
记者:怎么看呢?
员工:一般猪她发情了保持静立状态,耳朵也动,它围着公猪转,另外你按它背的时候它不动,它拱起来支着你。
记者:它的背都拱起来了。
员工:对,因为你按它的时候,它往上面有个力。
记者:要是没发情的呢?
员工:一般没发情的母猪看见公猪就没啥反应。
当时,就在猪价最低迷的时候,他们大量购买种猪,把种猪数量由原来的100头扩冲到200多头。体格健壮的公猪一进圈,母猪就一哄而上,这个办法让母猪发情率提高了10%。
事实胜于雄辩,到2005年年底,别的猪场还没有缓过劲来,而刘连国的猪场却因为措施得当,已经赚了几十万。
李先中:好多场子亏了好多钱,我们厂子当年还盈利了30多万。原先是负债经营嘛,现在是每天账上有几十万,至少有几十万闲钱在那。
到2007年,刘连国靠养猪已经积累了100多万元。而这时他反倒不愿意再过清闲日子了。有一天,他找到李先中,说要做一件一般人不敢做的事。
他先问李先中能不能在天津市开自己的猪肉专卖店,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问,能不能想个办法,让人们相信我们的猪肉不注水、不添加瘦肉精、没有病残猪。
刘连国:你卖肉,谁看出你的好了?看不出来好,所以说我们对这个问题有三个承诺,发现我们注水可以监督我们!让大家让老百姓确实的监督我们。
原来,开自己的猪肉专卖店是刘连国几年来的一个梦想,但如何开却一直没有想好。有一天他在市里的一次食品安全会上得到灵感,觉得自己只要做好并敢于承诺,那么自己的肉就一定能卖好。他的想法得到了李先中的支持。
2007年4月,天津市宁河县多了这样几家猪肉专卖店,店面不怎么起眼,但挂在店里的一块牌子却一下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——“发现注水猪,赔偿5万,发现瘦肉精,赔偿10万,发现病死残猪,赔偿20万”。
刘连国:如果作为经营者来说,都不敢承诺,都不敢说这句话,都不敢承诺对百姓,那我认为咱自己就没有根,当时讨论了很长时间,我说一定要给牌子挂出去。
质检所李晓东:畜产品质量安全社会高度敏感,自己主动提出不添加一些抗生素物质,包括瘦肉精也是这样,如果有瘦肉精等违禁药品奖励10万元钱,所以说这个企业做到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。
专家王楚端:承诺的三点,赔偿5万也好,10万也好,20万也好,让老百姓花钱买个放心肉,所以对消费者来讲就是个利好的消息,从国家的角度讲,未来也鼓励这个方向。
牌子面向千家万户,之后,刘连国成了当地质监所的常客,每杀一批猪都要进行检验。他知道,那三个承诺不是闹着玩的,一旦出现问题,消费者的信任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。
所以,刘连国不仅严守承诺,而且想通过控制药物残留来提高猪肉质量。为此,学过中医的李先中做出了不少名堂。
通过与天津一些科研院校合作,刘连国的猪场摸索出了一套用中药防疫治病的方法。采访时记者在现场看到,猪场的饲料中添加着好多种中草药。
记者:一共添加了多少种中药。
李先中:十多种中药里面添加的,像这种黑的预防一些支原体这一类的疾病,特别感冒咳嗽、咳喘的效果都是很好的。
专家王楚端:中草药在喂猪的过程中,可以不考虑药残的问题,主要是从根本的话提高动物本身的抗病能力。
有了技术保证,刘连国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宣传他的猪肉。这是2012年春节前夕当地工商联举办的迎春联欢会。刘连国赞助了当晚的活动,并以他特有的方式宣传他的猪肉。
刘连国:请大家监督,如果吃到猪肉有问题的话,我们奖励20万。
现场:肉有问题啊~!
现场:你说有问题我就得20万
刘连国:我的肉含有钙中钙,老公吃了老婆爱,老婆吃了老公爱。
这样的养法增加了成本,猪肉定价也比市场上高出2元,但效果明显,销量节节攀升。为了解答顾客的质疑,店员们都学会了几招鉴别方法。
店员:你看往这一粘,你看粘住了,注水的肉粘不住!不注水的肉才能粘住纸。
2006年刘连国盈利500多万。看着日渐红火的生意,刘连国打心眼里感谢李先中这位猪场最大的功臣。这一年3月,刘连国在李先中不知情的情况下,给他定了套房子,交了首付。而自己依旧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。
李先中:他把产权证跟税票拿我们家去了,放了两天,我跟我对象说不要,考虑到人家作为老板,人家自己都没住房子,你去要房子去住去,有点于心不忍。
刘连国:买套房吧,首付我管了,他说二哥我不要我绝对不要。
李先中死活不要,情急之下,刘连国骗他说以后从工资里扣。
李先中:他说你用二年的工资抵我的行么,他说你要再不行我就烧了它。我说这个可以考虑。
2008年,养猪行业爆发了全国性的高热病,天津市宁河县除了刘连国的猪场,几乎无一幸免损失惨重。
李先中:周边有的死猪都一剁一剁的,猪死了以后别人去拉猪到别人的猪场都没猪,就到我们厂里有猪。
灾难面前,刘连国的猪场却安然无恙,在天津市名声大振,他的猪肉顿时成了抢手货。
李先中:一头母猪赚有1万多元钱,那时候一头母猪赚1万多元钱利润真是太客观了。
这一年,因为他敢于负责、敢于承诺的行为,他被评为天津市质量标兵。
更让他感到光荣的是,北京奥运会期间,刘连国被选为宁河县唯一的农民代表,光荣的成为了一名火炬手。那天刘连国恨不得让那短短50米距离无限延长,他大声呐喊,中国加油!,!
刘连国:中国加油、奥运加油、中国加油、奥运加油、中国加油、奥运加油、我说中国,他们说加油,嗓子都喊哑了,当时嗓子哑了好几天。
奥运火炬成了刘连国事业达到巅峰的一个象征,而此时他的事业伙伴李先中却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。
2008年李先中河南老家打电话说母亲病重,李先中和妻子商量就此辞职回河南老家发展。然而,面对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伙伴,李先中怎么也说不出口,几个晚上难以合眼,坐立不安,最后给刘连国写了封邮件。
李先中:我有几晚没睡着觉做出来一个决定。当时真的睡不着觉,好几夜睡不着觉,当时我从屋里卧室到大厅沙发躺着看电视,当时考虑哥俩这么多年感情,无法启齿的,我要走了怎么怎么的。他也没把我们当外人么,哥们兄弟嘛。
收到信,刘连国非常痛心。为了挽留他,刘连国悄悄的把饲料厂转到了李先中名下,并亲自开车把刘连国的父母从河南接到了天津。
刘连国:因为哥俩的感情太深了,我觉得一辈子碰着这知己很少。当时我可能给他的东西或者钱他不要,不行了,不能再说了。
李先中:他说他们孩子我们孩子都不小了,说我们再奋斗几年吧,说给我们孩子留一份基业吧,我们两个一起去养老吧,最后从哥俩感情,我也不好意思走了。
为了这份情谊,李先中最后选择了留下。在兄弟两的共同努力下,2011年,刘连国的猪场的规模达到2万头,销售额突破4000万元。两人相约,等企业再做大些,留下一份基业,两人就一同去休闲养老。